如果要布置房間，我想這會使我為難。但是如果空間足夠大，倒是一件好事。僅僅是我一個人的房子，我需要兩間，一間色彩紛呈，空氣里彌散著奢華的交響。另一間墨濃竹瘦，似有高山流水傳動。

也許這樣有些奢侈。好的東西誰都想要，但是不一定負擔的起。這個負擔不僅僅是空間與錢物，更多的是意識與境界。對于這些看似分離的東西，相互襯托的很接近，就好像人走得越遠越想回家一樣，越是接近相互背離或是互補的事物，越是被相異的魅力所牽引。

對于房子，我希望有兩間，一間是彩色的，一間是黑白的。一間易于膨脹個性，一間易于收斂生息。任何事物都會有兩個面，我承認我是這樣。所以有的時候我會嘲笑自己是事而非的樣子。但是既定的樣子既然不好改變，那就索性將它作為一種優(yōu)勢吧，我想這本身不是一件壞事。

二

有一天，和一個朋友一起吃飯，順便一起咀嚼些所謂的雅事。我們談中國文化，佛學儒學禪學，工筆寫意篆刻，還說到音律詩賦。我們都不是行家，只是相互道出自己的一點所學所悟，但是心里卻是樂不可支。因為學問不是稱斤計兩，也不是輝煌的冠冕，它是骨子里的那么一點點氣息，讓人聞得到但模不著。

那一天剛剛下完雪，路上翻騰著褐色的雪絮。這種情景很少見，天氣既不冷也不熱，所以被車輪反復擠壓攪拌之后的雪就變成了諾大的褐色棉絮，鼓鼓囊囊鋪滿每一條道路。

我說明天一定會結(jié)冰。

他說明天一定會融化成水。

對于明天的事情，誰都無法知道。我們現(xiàn)在預言的，只是對以往的總結(jié)。

望著街頭迷幻的燈光，我又突如其來的說起建筑。我喜歡西方的建筑，哥特式的教堂，羅馬式的拱頂，還有精致的浮雕、柱頭等等，那些美妙的曲線使西方藝術(shù)顯得優(yōu)雅而華麗。終于朋友盯著我左看右看，說要透析一下我到底屬于哪一種？會不會既穿著絲綢又踏著皮鞋。我笑著說如今這很自然，并指給他看門口的禮儀小姐。

臨走的時候，我交給他兩張手制的鏤刻書卡，上面是特中國味的牡丹。他交給我的是一本書――徐葆耕的《西方文學》。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，即使在不特定的情景里，還是制造和延續(xù)了兩種不同的概念。所以我們彼此笑了笑，用這個表情進一步確定一種看似不同的相容。

三

喝咖啡與喝茶一樣，杯子越小排場越大。茶與咖啡里面都調(diào)著情，不同的是茶中的情沉在水底，意蘊幽深?？Х戎械那樵跀嚢璧臅r候就冒出水面，很撩動人心。所以我們會選擇和什么樣的朋友去喝茶，和什么樣的朋友去喝咖啡。

也有一種時刻，徘徊在茶與咖啡之間。這樣的時刻，不止是對于人或事的選擇，還可能是對于一件棘手的事情的處置，是采取飲茶式的鎮(zhèn)定還是選擇喝咖啡式的激進，的確是一件難事。這種時候就像一只手套遇見兩只手，該暖左手還是右手？你知道嗎？

我不知道，即使我有兩個面，但是你們和他們又在我的兩個面的前面樹立了鏡子，所以有時候我看到無數(shù)個自己，樣子怪異地簇擁在一起，就像咖啡豆被研磨或者茶葉被發(fā)酵時的樣子，似乎那一時刻的脫胎換骨就是為了在別人的杯盞里綻放性情。

再次走進茶室或是咖啡廳的時候，總是有些憐惜，仿佛那個地方多了些人的情味。不為未來的事，只為去往的人。

四

妍是我大學的同學，現(xiàn)在過的非常鮮美。

那個時候我們一起睡覺，一起在學校的操場上沒完沒了的兜圈子?，F(xiàn)在她依然是我最好的朋友。

一個冬天的下午，我們在豐尚咖啡閑談往事。長長的沙發(fā)上，我們一邊一個斜倚著，吃過沙拉和牛排之后，就只有桌上的兩杯咖啡。她說：

“現(xiàn)在俗了，我可以當著別人的面說臟話。”

服務(wù)生過來倒水，她說：

“就倒在咖啡杯里面吧，稀釋一下。”

后來又添了兩次水，她杯里的咖啡終于喝盡了。

再后來，我們說咖啡，說最好的星巴克咖啡，然后歸納：“所謂咖啡，都是咖啡，味，苦?！?/p>

妍說：“我把僅有的時間給了情人?！?/p>

我說：“我不知道誰該占有我多余的時間?！?/p>

妍說：“我太累了?，F(xiàn)在你一定不理解我?！?/p>

我說：“我可以想象，但不真實?！?/p>

妍是我見到的最適合喝咖啡的人，因為她永遠點燃著激情。而我，只是在不經(jīng)意的時候不經(jīng)意的激動一下。

五

茶原來可以這樣喝，就是自己帶了茶去，付給茶館場地費和鐘點費即可。座位可以是沙發(fā)、木椅，還可以是像古代的炕，其實叫做榻榻米。我喜歡木椅，這樣看起來更專業(yè)一些。

盛茶的壺可以是紫砂，也可以是紫泥。記得當年我們有一位工藝課的老師是制壺高手。當年由于無知，對別人的才藝并不以為然，現(xiàn)在說起來，覺得沒有討得老師的一件作品真是吃虧。一邊喝茶，一邊與朋友談?wù)摦斈甑氖虑?，才覺得很多很多知識是后來慢慢學到的，“社會大學”的知識真是無比浩瀚，我是海邊的一粒沙塵。

茶杯雖小，但可以一杯一杯漫漫地品，水是可以隨時加溫的熱水，永遠保持想要的溫度。這讓我想起一句諺語：路遙知馬力，日就見人心。喝茶大體就是這樣，一種茶，品得多了香味自然留在鼻翼。

一壺鐵觀音已經(jīng)泡了六七泡，朋友又換了茶，看著他嫻熟地沖泡斟飲，似有一種“他鄉(xiāng)遇故知”的踏實心情，所謂朋友，就是這茶一般的意蘊。

六

人需要很多給養(yǎng)，有的像茶，有的像咖啡。就像我們需要白天和黑夜一樣，需要不同的人，需要不同的情調(diào)，需要不同的感觸。我們往往為此而負累，又往往因此而興高采烈。

咖啡是舶來的，帶著來自遠方的迷幻。茶是長在家門口的，攜著春雨冬雪的靈性?？Х瓤梢允谷嗣宰恚鑵s使迷醉的心漸漸清新。我們都有兩個心房，為何不去將它們一一品嘗？

我們是雙面人，一手端著咖啡，一手捧著茶杯。一邊放縱自己，一邊滌蕩自己。

甜的東西往往經(jīng)不起回味，真正值得回味的東西乏著苦味，就像茶與咖啡。

試試吧!